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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难以抹去的疼痛‖贾海

作者:贾 海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发布时间:2022-04-07 20:10:01 浏览次数: 【字体:

难以抹去的疼痛

贾 海

青山不语,苍天含泪。

父亲离开我们已一年多了。清明节,朋友说,你应该写一篇关于你父亲的文章,来纪念老人。我没有立刻答应。我怕再次触痛我的神经,每每提起,想起病逝的父亲,我就会哽咽,就会流泪。父亲的逝去,于我是一种难言的伤痛。今天,我还是写下了下面的文字。

父亲是2020年8月16日查出食管癌晚期的。在近一个月前,父亲就吃饭哽咽,出现反流。我担心父亲是食管上的问题,提醒他去医院检查。父亲很倔强,不愿去医院,他说是喉咙出了问题,是炎症,于是他自己买消炎药吃。到最糟糕的时候,他连喝水也会反流。在我和母亲的百般劝说下,他答应去医院检查。检查前我十分忐忑。不出所料,父亲查出是食管癌晚期,必须手术。我去拿的检查报告,我如实地告诉了他。因为父亲是教师,有知识有文化,瞒是瞒不了的。知道自己的病情后,父亲仍然像病前那么开朗乐观,决定接受手术治疗。经过两天的术前检查,父亲各项身体指标正常,医生说能做手术。术前,大姑、幺姑等亲戚来医院看望父亲,父亲很振作,还与亲戚们侃侃交谈,激动时还不住地起身,把输液的针都挣脱了,流了血。看着父亲如此的坚强,我们心里都很踏实。

8月18日一大早,父亲进了手术室。我和大哥、二姐、嫂子和幺姑焦急地在门外等候。医生说,如果没有接到电话就表示病人无事,如果接到电话病人就有危险。父亲手术从早上9点钟持续到下午5点钟,整整8个小时。我们在手术室外的心情是难奈的,复杂的。手术后父亲在重症监护室停留了24小时,在第三天早晨出了重症监护室。我们在重症监护室等候父亲。一出来,父亲头脑清醒,自信地用手给我们比了个八字,他的意思是手术做了足足八个小时。从他乐观的表情中,我仿佛看见此时的父亲是一名胜利归来的勇士。

手术后的前两天,父亲的状态不错。医生和护士说,必须多咳痰,一定要把痰咳出来,才能避免肺部感染。由于疫情,病人只能由一名家属陪护,而且要作严格的冠状病毒检查。在做了冠状病毒检查后,我应允陪护父亲。开始两天父亲输消炎和营养的液体,几乎是整天整天地输液。害怕液体输完后不及时换瓶而影响输液,我几乎每晚没有睡一个完整的觉。父亲咳痰,由于无法起身,只能在病床上咳,我一次次地帮父亲擦嘴角的痰,小心翼翼,生怕伤到了他。父亲总是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每天,我都要给父亲接大便、小便,然后拿到厕所去倒,还要给父亲擦洗身子。从父亲的眼角,我分明看到已经潮湿了,生来倔强的父亲流下了眼泪。看到父亲这个样子,我也一次一次地流泪了。在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父亲早日康复,早点回家。

手术后第三天下午,我突然发现放在病床头的仪器显示父亲心率不稳、过快。父亲也说感觉心慌。他毕竟是有文化、有知识的人,一点也不紧张,躺在床上静静地调节。在医生的平衡心跳仪器帮助下,他的心跳终于正常。这给我一场虚惊。

而后第四天,父亲在病床上呼吸困难,仪器上显示氧过低。医生叫护士拿来仪器吸痰。一根细细的管子直插入父亲的呼吸道,父亲痛苦地呻吟着。我看到父亲痛苦的样子,很揪心。经过处理,父亲仍然呼吸困难,奄奄一息。只好,父亲被送到重症监护室,利用呼吸机插管治疗。同时,父亲的静脉中出现了血栓,而且血液中氧的含量极低,要特殊治疗。医生说,在重症监护室治疗,要多用很多钱。我给医生说,用再多的钱也要救治父亲,哪怕我们三姊妹倾家荡产也要用最好的方案,用最好的药物。

经精心治疗,父亲的肺部感染减轻了,但出现了心力衰竭。输再好的药物,父亲都打不起精神。在这期间,我每天静静地守候在普通病房,向查房的主治医生询问父亲的病情,有时还迫不及待地到医生办公室询问。我已是心急如焚。

大约过了近一周,主治医生说,你父亲状况还不错,可以回普通病房了,但由于伤口未癒要插个管子打流食。我们三姊妹都很高兴,有希望了。

可怕的事还是发生了。父亲在导管时由于极度痛苦和紧张,出现了心跳骤停。经抢救,父亲脱离了危险。糟糕的是父亲又出现了心跳骤停,经抢救,活过来了。医生说,如果出现第三次的话,就无能为力了。我很是担心。

但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父亲在第三次心跳骤停时抢救无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B超显示,父亲心室瓣膜上的一颗小肿瘤破裂了。父亲,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没有留下一句话就静静地走了!

父亲的骨灰盒在老家安葬,葬礼很庄重,很有仪式感。父亲生前叮嘱我们安葬要从简,不要铺张浪费。我们遵照了父亲的意愿。对于父亲的逝去,我们都很遗憾。现在我国老人的平均寿命都是79岁,而父亲仅仅74岁,离平均寿命还差好长一截!父亲有退休工资,我们三姊妹又有工作,经济条件不错,父亲正是安享晚年的好时候。可父亲就这样匆匆地离开了我们!

父亲是一名小学教师。算起来,父亲教书整整教了42年。18岁那年,父亲中师毕业,被分配到老家川北南充一个偏僻得再也不能偏僻的村小教书。那些年,经济萧条,物资匮乏,教书的老师也很少。

在我们村小,父亲教了一届毕业班后,就教我们新生,我就在父亲的班里读书。在学校,父亲从不娇惯我,不特殊对待,一视同仁。记得一次,我与前桌的同学发生了一点小摩擦,那位同学告诉了父亲,父亲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狠狠地批评了我一顿,还用手中的教棍敲了我的头。这是有生以来,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体罚我。父亲的教棍敲得轻轻的,我能理解父亲。

父亲有一颗童心,很乐观。特别爱与我们三姊妹逗乐,爱与我们一起干事。记得那年涨洪水,刚好是教师节,父亲放了假。洪水把稻田灌得水涨了老高。当时,稻田里鱼不少。父亲与我把村头的一块稻田放干了,捉了一大篓鱼。父亲从不打骂我们三姊妹,当我们做了错事、傻事时,他总会轻言细语地批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们都很喜欢和敬重父亲。

后来,父亲被调到乡小当会计,离开了他难舍难分的讲台。在当会计的岁月里,父亲把工作搞得有声有色,特别是后勤服务,让领导、老师和学生啧啧称赞。无论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一年四季,父亲两只手总是在算盘上。我的耳边时常萦绕着那清脆的算盘声,尤其是在月明星稀的晚上,响声不断。

父亲个子不高,瘦,身单力薄,但两眼炯炯有神,生性较硬,很倔犟,是一个不服输,永不言败的人。他是一个独生男子,爷爷没文化,一心想供他上学读书,指望他将来能有出息干大事。父亲没有辜负爷爷的期望,一直读到了中师,而且算盘打得好,学校领导看中了他,将会计这个美差眷顾给了他。从此,他便和算盘结下了不解之缘,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会计,当时在计划经济时期,在学校就算财务“大臣”了。父亲既是学校的“管家”,又是学校领导的“高参”,他不仅是写写算算,更重要的是要出谋划策,精打细算。一年365天,父亲几乎天天要用算盘盘算教师们的日月,盘算学校的光景。父亲赢得了学校干部群众的赞誉,被称之为“铁算盘”“红管家”,受人尊敬。

后来,会计算账时不再用算盘,而用计算器和电脑。父亲到退休时仍然用的是算盘,用他的话说,丢不了啊。父亲一生都没有用过计算器和电脑。岁月在父亲的指尖流淌;日子,在父亲的算盘珠儿上跃动。算盘,伴随着父亲走过了他的青年、中年;算盘,演绎着父亲的精彩人生;算盘,早已融入了父亲的殷殷血脉。父亲的算盘,记载着共和国的时代变迁。算盘虽小,乾坤乃大。我深深理解父亲的算盘情怀。

由于家在农村,只有母亲是主要劳动力,家里缺劳力,父亲得帮助母亲干繁重的农活。在工作之余,在节假日,父亲要耕地,抹田,要种菜,担粪。由于父亲很瘦,个子不高,他总是很吃力,肩膀被磨得红肿。但父亲从无怨言,与母亲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年,我在父亲的乡小读了初中后,到省重点中学南充龙门中学读高中。虽然父亲是教师,但由于三姊妹都要读书,家里很拮据。我不能在食堂买饭菜吃,只好从家里拿粮食蒸饭吃。每个月,父亲都要从老远赶车,背着沉重的稻米赶到学校。每次看到父亲,我都想哭。父亲当时虽然只有四十几岁,但看上去银丝已染,那么的瘦弱和憔悴。每个月千里迢迢来给我送米,我,于心不忍!

父亲最大的特点是勤劳、节俭。教书,干活是父亲的常态。父亲的穿着永远是那么朴素,那么简单。大家都说,父亲像个地道的农民,不像在外工作的国家工作人员。但父亲依然故我,将这些习惯保留至今。这些年,父亲支持我在南充城里买了一套小住房,这是父亲用多年的血汗积蓄帮助我买的。虽然他有退休工资,母亲有社保,经济还比较宽裕,但父亲还如从前一样,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用。他衣着简朴,吃得素淡,剩饭剩菜从不允许母亲倒掉,他要热了再吃。

父亲总是闲不住,他在老家农村和南充郊区的大姑家种了几块菜地。种菜,施肥,取菜,使他忙得不亦乐乎。为了节约,他回老家不直接赶车回去,而是先坐一节公交车,再转车。他说,这样可以节省三块钱。老家离乡上有一段很远的路程,本来可以给五块钱坐摩的,可父亲舍不得。每次回家拿菜,他都要用背篼背,走约一个小时的山路,往往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母亲很生气,经常对他的举动训斥。父亲还是没有“燃性”,仍然乐此不疲。父亲经常对我说,有钱时要把无钱时想,要节约。

父亲与我们永别了,留下了他对生活深深的眷恋,留下了他对我们深切的关爱,留下了他那挥之不去的音容笑貌,也留下了许多难以言喻的遗憾。父亲一生问心无愧,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好人,是一个值得后辈永远追念和热爱的父亲。他永远不会与我们分离,他将永远活在我们心里。我们会深深地惦念他,直到永远!

安息吧,父亲!儿女们时刻都会想念您!你要是寂寞了,就幻化成天上的一颗星星,我们就会明白,那是您思念我们的一滴泪水!我们就会把流泪的星星温暖在心里!

生如春树之挺拔,逝如秋叶之静美。敬爱的父亲,逝去的是你衰竭的躯体,升华的是您永恒的灵魂!敬爱的父亲,若有来世,我们还要做您的儿女,用我们的寸草之心,回报您的三春阳晖!

父亲,我们必须铭记您生前的教诲,老老实实做人,堂堂正正做事,以实际行动来报答您老人家的养育之恩,以优秀的业绩来告慰您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父亲,一路走好,安息千古!

作者简介

贾海,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南充市嘉陵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南充市嘉陵区龙蟠初中语文一级教师。在各级各类报刊杂志发表散文20余万字。著有个人散文集《等待》《那片海》。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贾 海

配图:方志四川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终审:唐志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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