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入纳溪涌大江

邹安音

一

一座城市,总是与江河有着缠绵不绝的故事。

四川盆地,一个“川”字,写尽山河的壮美,穷其丰富的想象。而蜀地之南的泸州,与水相接,和州相连,秉承自然资源的天赋,泉香而酒洌,遂成“酒城”之美誉。

一条江,可以与城市缠绵;一杯酒,也可以倾城,或者醉人。如果说泸州是川南长江之畔的一处芳汀,那么她身体的一部分——纳溪,则是她最神秘动人的地方。

家有良枝,凤凰来栖。从古至今,这是一只代表吉祥和幸福的鸟儿,一定是经过九天凤舞,才择一处倾尽芳华。凤凰湖,宛如纳溪的眼睛,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片深爱的土地。

泸州市纳溪区凤凰湖国家湿地公园(图源:文旅泸州)

这里有着不一样的景致,比如喝醉酒之后误入藕花深处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滨江湿地公园;也有“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落英缤纷、良田美池桑竹之属的世外桃源之地。还有天仙硐枇杷、护国柚子、梅岭早茶、大旺竹海……

这片土地是空灵的。一年四季,有着鸟儿的鸣唱,有着花儿的芬芳,有着果子的“色诱”……在江河的涛声中,品一杯香茗的清柔和一壶老窖酒的浓香。

因为土地的馈赠,江河的滋养,数千年来,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才会用不含一丝杂质的水,酿造出世间最美的味道。

世间万物,相依相成,美酒是最能铸造一个人品格的,浸润一座城市。土地、江河、湿地、山野、飞鸟……纳溪成河,汇聚成川,卓尔不凡。

清澈的河水,翠绿的山峦,膏腴的土地,养育了一方勤劳而善良的人。能出好酒的地方,一定有着不寻常的江河;能出贡茶的山岭,一定写满一地的传说。

泸州市纳溪区护国镇梅岭村茶园(范芮菱 摄,图源:四川日报)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物华天宝的纳溪,还有什么理由不能成为心中的高地?还有什么理由不守护好这一方山水?

走进这个城市,住进小城的纳溪宾馆,未曾贪杯人先醉。

走进这片山水,踏过伟人路过的痕迹,只想去赴一场时空的约会,去打捞一段历史的记忆,追溯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故事。

二

大地知道我,江河渡过我,纳溪拥抱着我!

这是革命者的呐喊。五千多年的中华文明进程史,就是一部血肉之躯与钢铁战士交融的护国史。一切的贪婪与邪恶,终被历史的烟云涤荡,还山河一片高远与宁静。

江河之上,百舸争流。朱坪山下,流杯池畔,百年老宅望山河,唱不完的英雄赞歌,讲不完的传奇故事。本是高阁楼宇、曲水流觞的陶家大院,在历史与现实的交汇口,被革命的洪流助推到阵地前沿,成为护国战争的指挥部。

近代中国,满目疮痍。护国战争,可歌可泣。烽火硝烟尽散去,见证岁月荣光的陶家大院,浴火重生,成为护国战争博物馆。

泸州市纳溪区护国镇永宁河畔护国岩题刻(蓬州闲士 摄,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流杯池依旧,门楣窗花仍在。但是那年那月的诗情画意,却被一挺机枪,或者一顶帽盔,染上鲜红的色彩。

回眸含笑盈盈间,知是故人来。墙壁上,那些微笑的脸庞,依然年轻;那些被定格的历史瞬间,依然在场;那些被人念叨了无数次的名字,依然闪光。

何事秋风悲画扇?在蔡锷将军的画像前,只感叹他年轻的生命,像一颗流星,在这里发出璀璨的光芒后,却早早陨落在人间。

“志士恨无穷,孤身走西东。投笔从戎去,刷新旧国风。”在朱德元帅的照片下,仿佛看见那个从四川仪陇走出去的翩翩美少年,一路枪林弹雨,一路栉风沐雨,何惧艰难与险阻,任尔东西南北风。

泸州市纳溪区护国镇永宁河畔护国岩“救民水火”石碑(蓬州闲士 摄,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纳溪纳溪,清澈可依。这里本是美妙的世外桃源之地,曾几何时,莲花洲的清朗,鉴照着纳溪人的心怀。却因为那次伟大的护国战争,因为翻译的误会,把“莲花洲”战役传成为“棉花坡”战役。

在同一片蓝天下,在同一片土地上,“莲花”和“棉花”,同样洁净,同样温情。它传递出普通人的情感,在血雨腥风中,不知道有多少纳溪人,为军人们扛过粮食,挖过战壕。

老百姓就是天,老百姓就是地。安宁河哺育了纳溪人,是长江一样的胸襟,是老酒一样绵长的情怀,是翠竹一般豪爽的性情,才锻打出一方天地的风骨。

山为魂,水为魄,荡气回肠,恒之久远!

三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人物,数尽风流。

江还是那条江,壮阔依然,流过纳溪,奔向大海。人,却不是当年的人,一代一代繁衍生息,讲着当年的故事,朝向更远的天空。

千里江山,万里蓝图,这是多少人心中的夙愿?这是多少人用鲜血和生命挥洒而就?青山不语,胜过万语千言;江河无言,胜过万尺华章。

拾级而上,走进朱坪山,就走进了时空的隧道,走向了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著名的棉花坡战役现场,宛如一团赤焰烈火,烧灼了一颗敬仰的心,沸腾了一腔热血之情。

“棉花坡之战”古战壕遗址(泸州市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供图,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走过今人仿修的战壕,它能容许几个人并立而行,它能让人在蓝天丽日下眺望远方,它能让人的心境宁静而从容,它甚至能让人用双手抱一抱面前的机枪……

但是这样的战壕,不是战壕,是一柄历史的正义之剑,是要我们时刻握住它的方向,以一颗敬畏之心,捍卫山河,朝向未来。

是的,真正的战壕,就在我们的足下。它们是纳溪人肩挑背扛、日夜奋战挖出来的。它们那逼窄的空间,几乎不能容许一个人转身,就这样直视前方,朝着来犯的方向,打出正义的枪响。

翠柏苍苍,鲜花怒放。自古征战几人回?英雄们血洒疆场,只留下一颗丹心照汗青。纳溪人说,从前的朱坪山不见树,本是一座荒山,棉花坡战役之后,人们栽花种草,植树造林,祭奠英灵。

树即是人,人即是树!

朱坪山下,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把纳溪和世界相连,也使历史和现代相交,让更多人走进了这里,走进历史的深处,与英雄们对话!

四

拿得起,放得下,如同梅岭的一杯茶,在沸水之中,茶叶诗意地舞蹈,仿佛波澜不惊。

沉静和奔放,热烈和执着,这一收一放,何尝不是纳溪人的精神写照。

“放”,并不是真的就放下了,而是把它深深地埋进心里,化作前行的力量。经历过战争之苦的纳溪人,以一种平和从容的心态,依然深耕着大地,谋划着未来。

纳溪的乡村是秀美的,宛如一位沉静的处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方山水的内蕴,比如梅岭。

梅岭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它也带着红色的印记,隶属于纳溪区护国镇。初听这个名字,便有一种闻香识人的感觉,也有一种空旷辽远的意境,天生自带唐诗宋词的韵味。

俯瞰泸州市纳溪区梅岭村万亩茶园(川茶品牌促进会 供图,图源:四川日报)

比梅岭名字更美的,是这里出产的特早茶。所谓的早茶,其一是时间早,早上采茶姑娘迎着朝阳采摘的茶叶,晚上便可以成为杯中的香茗;其二是季节早,春天一来,梅岭的茶叶便带着朝气蓬勃的气质,抢先领略春色。

梅岭的春天是从冬天就开始的。十二月,正是天寒地冻的时节,漫山遍野的梅岭茶,一边在开花,一边又结果,同时还冒出嫩芽,这是纳溪人呈现给天地最祥和的一幅图画。

2022年6月26日,原东海舰队副政委、第八届全国人大代表魏伯良将军在泸州纳溪题写“纳溪梅岭出好茶”(刘玉莲 摄,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茶树一行行,茶叶一片片……人在梅岭走,诗在画里吟。书吧、画廊、村落……岭上岭下,秀色无垠;村里村外,皆是风景。

气定神闲时,叹这一片河山,如美酒般浓烈醇香,如清茶般芳香四溢……酒不醉人,人自醉!

来源:《中国艺术报》2024年3月20日第8版

作者:邹安音(四川省南充市作协副主席)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