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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雅安山中藏大鲵‖金雅春

作者:金雅春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发布时间:2022-07-04 19:15:20 浏览次数: 【字体:

雅安山中藏大鲵

金雅春

八月的雅安艳阳高照,素有“天漏”之称的雨城雅安,也因气温陡升空气里夹杂着少有的闷热。这个季节正是雅安山洪多发之秋。

青衣江边人潮涌动,阵阵喧哗打破了江边的宁静,小鸟受惊从高高的老黄桷树上逃逸,一场放归大鲵的隆重仪式拉开序幕。

大鲵又名“娃娃鱼”,号称国宝级珍稀物种,恐龙时代的活化石,国家二级濒临灭绝珍稀保护动物。

放归时间:2019年8月30日上午,放归大鲵三条,最长的一条长1米,重约20公斤,年龄约50岁。堪称大鲵高龄老人,巨无霸,长寿使者。三条大鲵见水情绪激动,爆发惊人力量冲向水边。

2019年9月4日,《雅安日报》刊发了这一激动人心的场面报道。

我看到这条短讯,脑海立马闪现出大鲵那天赖般的叫声。

“哇一哇一哇”一声高,“哇一哇一哇”一声低。

抑扬顿挫,宛如婴儿啼哭,哭声凄婉,戾气,甚至有些哽咽。首次听到娃娃鱼叫,还是在故乡雅安望鱼镇烟溪沟。

娃娃鱼来自哪里?已很多年难见它的踪影,就好象天上坠落的陨石偶尔一现。年迈的大鲵显然和人工喂养不沾边,据说发现它时已被激流擦伤。青衣江上游修了多座电站,水库里碧波荡漾,水虽深邃但大鲵藏身处有限,食物也有限。要潜伏五十年,风雨折腾狩猎者明喑无数,大鲵纵有沧桑智慧,料也难逃贪猎者法眼。

大鲵究竟从哪来?众说纷纭,扑朔迷离。

白鹤从远方飞来,掠过水面,一线银色漂渺细微,无声无息。

可能白鹤衔了小鱼?大鲵也食鱼,白鹤与人类和谐相处,它理解人类保护它的法则简单,朝飞晚歇,互不干扰。大鲵不会飞,虽说是两栖动物,但它的防护有限,更不知贪猎者的舌尖对它的存在构成威胁。

雅安的江眼下尽管禁渔,但江里过斤的鱼也稀少,鱼稍长成筷子长几乎成精,饵钧撒网司空见惯,大鲵虽牙齿锋利,吞食如狼,但毕竟沿袭了几千年的习性难改。俗话说:“娃娃鱼吃自来食。”

说的就是大鲵捕食太懒,大鲵是食肉动物,尽管有时数周数月守住肚子,呆在洞穴滴食不进,但动物的能量总有耗尽的一天,生命离不开能量的补充,能量来自食物。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植物如此,动物如此,人也如此。

鱼是水族中繁衍最旺盛的生物,离人类活动最近的江河鱼少,那离人类活动较少的深山峡谷、沟壑、水洼、原始林区,鱼多、生灵也多,大鲵自然有生存的土壤和充足的食物来源。

想到这里,我回忆起上世纪70年代,在雅安一处大山谷参加四川省药源普查的往事。那也是我首次听到大鲵天赖的叫声,还有那难以忘怀的烟溪沟故事。

那处大山谷有个在川内出名的古镇——望鱼镇。传说中的“丙穴雅鱼”就和望鱼镇有渊源,一条江从瓦屋山翻山越岭,到了望鱼镇将山辟开一道大缝,这江名叫周公河。河里雅鱼太多,为了别让雅鱼溜走,天公有意安排了只形壮象猫的巨石,匍匐在山谷半中腰,虎视眈眈守望着江水。望鱼镇就建在这巨石上,巨石下面一条长坡叫将军坡,有名的茶马古道经过这里,在望鱼镇曾设驿站。

猫石的江对面有一条大沟,沟内终年流水淙淙汇入周公河,雅鱼喜欢跃滩,桃花盛开的季节,或八九月洪峰季,少量的雅鱼从周公河里乘浪跃上大沟。沟内弯道曲折迂回,有小瀑布,有水洼,以及曲径通幽的狰狞岩缝。有的岩缝象饿虎嘴,有的象狼牙,有的象鹰爪,有的干脆象葡蔔的癞蛤蟆,总之形态各异。

水是雅安市雨城区与荥经县交界的马耳山流下来的,当地人管这条大沟叫烟溪沟。文绉绉的地名,使人联想起仙人修道,文人雅士隐居,剑侠传奇。然而这烟溪沟有仙名无仙气,倒是出雅鱼,出大鲵。还别小看这二物,在川内都是闻名遐迩有头有脸的宝贝疙瘩。

烟溪沟的底凹处,有一小村庄和望鱼镇隔河相望,说是村庄也就三五户人家。田没有,山地只能种玉米,山里人种树砍竹子,日子倒也活泛。

我们普查队几个人分开住,我单独分到了一户转业军人家,他的左手在朝鲜战场上带了小残,回地方后政府将他安排在雨城区,他老婆孩子在乡下。上世纪60年代,口粮紧,他志愿回乡务农,政府每月给他发补贴。他闲暇最喜好的就是网鱼、垂钓,他对家乡烟溪沟的每一处水洼、弯沟、山岩起落,都了如指掌。当地人都叫他“鱼猫叔”。

那天我歇工早,吃了晚饭,天已暗淡,月亮悄悄溜出云彩,一二颗星星紧随其后。鱼猫叔邀约我和他一起去烟溪沟大溪头捕鱼。

他告诉我,那里的雅鱼多,大的有半斤,雅鱼喜欢贪夜食。果不其然,到大溪头一会儿他就网了几条雅鱼。正准备回程,大溪头上面的岩缝里传来婴儿的哭泣声,“哇一哇一哇”,声高声低。我诧异,深山老林哪来的婴儿?

鱼猫叔示意我不要出声,他压低嗓门对我说:“那是娃娃鱼在叫唤。”

我平生首次听见娃娃鱼叫,天下还有这样的奇鱼?声音和真人无异。

鱼猫叔带着我绕过灌木丛,轻手轻脚靠近岩石缝隙处。

此时天已黑,林子里已没有鸟叫声,月亮象一面大镜子,照得溪水明亮亮的。星星在头顶上闪烁,仿佛就挂在树梢上。几只萤火虫骄傲的抖动着亮白色的衣裳,在草丛和灌木中盘旋穿梭。

我顺着鱼猫叔手指的方向,隐约看见一个扁平的圆头,肥墩墩的,土黄色的颈背半露水面,溪水轻轻抚摸着它欠光滑的身子,娃娃鱼葡蔔在岩石上,一动不动,仿佛它也在观望月亮和星星,或在静候知音的来临。

“哇一哇”,它又叫了几声,声音回响在山谷里,摄人心魄。

我叫鱼猫叔逮住它。

鱼猫叔拽着我的手,屏住呼吸,到了大溪头的山道上。

他缓缓地说:“娃娃鱼是山神的看门兵,逮不得的。老辈人说,吃了娃娃鱼,土地公公也不放过你。你看哪户人家对婴儿下狠手?山里有娃娃鱼,鱼才多,长得肥。”

从那以后,我再也未见到娃娃鱼,也再没听到它那天赖般的婴儿叫声。

前些年在一家上档次的鱼餐厅,听到一个开宝马的外地人问雨城店家。

“听说雅安产娃娃鱼,你的堂子里有这香东西吗?”

店老板摇头说:“娃娃鱼,陈年往事了,肉太香,早逮光了!”

我心想,什么不好吃,鸡鸭鱼肉吃腻了,兜里有钱,专挑野物,就不担心肠子里长怪东西。

本世纪初,我回雨城又去烟溪沟看了一下鱼猫叔,他已老了,两鬓斑白,腿脚行动不利索,网挂在壁头上爬满了灰尘。

他告诉我,政府对他们援朝军人很关心,每年都增加工资和补贴,镇政府经常有人下来嘘寒问暖,儿女们对他很孝顺。

我问他烟溪沟娃娃鱼的事。

他笑着说:“娃娃鱼有,但没有那些年容易看见,偶尔也能见到。”

他给我讲了一段往事,那时对偷猎娃娃鱼管理较松,山里抓蛇的,逮石蛙、娃娃鱼的,隔三差五满沟贼窜。他如果碰上,尽管没有权利阻挡别人,但他在当地因是老军人,在镇上和村里说话有份量,平常对人不拿架子,人缘好,吆喝一声,寻猎娃娃鱼、石蛙的后生也不敢啰唣,四邻八乡爱逮野物寻钱的二楞子都有些怵他。但一双眼睛,顾得东来顾不得西,有时听别人说某人在烟溪沟逮了娃娃鱼,拿到外面卖了好价钱,他听到就来气,没有尚方宝剑镇不了妖。

为了让偷猎人胆寒,他在大溪头我们当年聆听娃娃鱼叫的地方,挖了个套野物的坑,坑上面用杂草树叶掩盖了,再用藤蔓在旁边马桑树上挽个圈。如果是本村的,都知道有人下套网野物,定会绕道走。外地人不谙这暗记,自寻苦吃。一般村里人上山种地砍竹子也不会到大溪头岩沟里去。那地方除了山泉、灌木,就是岩石藤蔓。当然逮娃娃鱼、石蛙的人会光临。

果不其然,没多久套子就开了花,猎物不是会飞的山鸡,也不是四只脚的獐子、麂子、野猪、甚至蛇,而是偷猎者。

坑里一片狼籍,松软的泥土上留下脚板印,小竹桩留下少许黑色血迹,蚂蚁勿勿爬在上面忙碌。一块挂破的蓝色布条象招魂幡,挂在带刺的毛刺槐上迎风招展。对山里人来讲,挖坑下套网野物天经地义。偷猎者哑巴吃黄连,不敢声张。

至此,烟溪沟安静了好长时间。但长久总不是办法?

总算盼来了尚方宝剑,国家出台了保护珍稀野生动物的法令,明令禁止逮娃娃鱼,逮石蛙。

他听到这政策兴奋了好几夜,夜里梦到雅鱼跳、石蛙叫,娃娃鱼那婴儿的叫声亲切得很,夜里都笑出声来。孙娃子白天问爷爷捡到什么宝贝了,还是政府又发了钱?他告诉小孙子,习近平总书记说,守住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比钱高兴有意义的事多着呢,长大了一定看好这烟溪沟,里面有国宝呢!

鱼猫叔的话不假,烟溪沟风景好,天然岩石、瀑布、溪流,地貌维妙维肖,稍事打造,景观独特。现在雨城区旅游局已规划把望鱼镇和烟溪沟,打造成特色旅游景区,好日子有盼头。

临走前,鱼猫叔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以后景区修好了,我带你去大溪头上面听娃娃鱼叫。现在娃娃鱼还小,叫不出声。”

老人对烟溪沟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坎,连娃娃鱼的成长都了然在心。

我打心里许愿他的美梦成真。

保护生灵免遭侵害,象人类挽救濒危大熊猫那样,从环境、水源、植被、生态上加以改善。让娃娃鱼、石蛙、雅鱼这一类珍稀野生动物自由繁衍,得以延续。就是对自然的尊重,对生物多样性的呵护。人与自然和谐共生,造福子孙,生态明天会更美好!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金雅春(雅安市作家协会会员,雅安市中医院退休医务工作者)

配图:方志四川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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