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都之恋

程 驰

一转眼，阔叶已凋零；再转身，芳华渐枯萎。时光的距离，弹指成秋风，思念之苇絮，洒满美丽的洪江两岸。红船驶过百年风雨历程，党徽信仰的光芒，照耀两个城市。警徽闪耀，白衣胜雪，前行的脚步，沐浴灿烂的朝霞，更加执着坚定。

一

金风时节，雅叶泛黄，苇絮在江畔飞舞，远来的大雁，声音清冽而悠扬，夕阳在远山踯躅徘徊，整个洪都及郊野沐浴在祥和的金光里。两位老年人，一位女士，一个小男孩，正在家里忙碌着。

鸿鑫踩着地上的灰尘，落下一串串小脚丫印子，天真无邪的眼神里，荡漾着地上的杰作，又挠了一下小脑袋瓜子，一个人玩得很嗨。扒拉地上堆放的玩具，他正在挑选喜欢的光头强、熊二玩具，时而咯咯地窃笑，忽而滴溜溜地转动眼珠，挠一下耳朵，眉头微皱。

“吱呀——”门开了，一阵熏风和霞光钻进房间。

“啊，你们怎么提前回来了，哇，儿子——！爸妈，老婆——”一个中年汉子微微弓腰，斜阳下，影子被拉成了一道优美的弧形。

“鸿鑫，还站在门口干嘛！”外婆眨着眼，催促道。

“快进来呀，你来都来了，一家人还那么客气干嘛，你看你，回自己的狗窝，还买那么多东西，欢迎你来做客！”黎雅笑嘻嘻，嗔怒道。

“儿子，你看这是谁呀，这是哪家的客人呢，哈哈……”妻子眼里噙满了泪水，又笑成了一弯新月。

“哇，老爸，好想你呀，爸爸，好久好久没有看到你了，爸爸——我好想你哦！”儿子怯生生地嗫嚅，眼睛红红的，顿了一下，很快扔下玩具，快速奔向父亲。

“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我，老爸，有没有给我买好吃的呀。”又靠近父亲的耳朵，悄悄说道：“老爸我跟你说，老妈又打我了，外婆、外公对我可好啦！”眼巴巴的望着父亲，又盯了盯妈妈，好奇地抚摸着熟悉的大檐帽，又用小手抚摸着闪闪发光的警徽。

“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又跟你爸爸打小报告了，瞧你那一副德行，有爹就忘记了娘！哼，你俩穿了连裆裤的！”妻子冷哼道，嘴角露出了浅浅的酒窝。

“没有没有，我在跟爸爸说，妈妈好辛苦哦！”眉毛微微上翘，一本正经地说道，父子俩诡秘一笑。

“儿子，乖！爸爸买了你最爱吃的锅盔、橘子，还有料理，还有你妈妈最爱吃的柿子、榴莲哦……”父亲右手握着他的小手，打量着宝贝儿子，身体抽条了，高了，单薄了，小脸清瘦泛白。鸿强心里一阵酸疼。

“雅儿，对不起，一别又是大半年，是我没有尽到责任！”几缕鬓丝下，皱纹更深了，一直延伸到眉角。

左手试着拉过老婆的手，她明显的缩了一下，身体微微颤抖。鸿强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所措，但黝黑的脸上始终腆着笑容。儿子小眼睛一会儿看爸爸，转身盯着妈妈。三人就这样站立，又是如墨一般沉寂，在屋里蔓延。

“我们去收拾东西哈，你们慢慢聊。”外婆拉了拉外公悄悄退出客厅。

儿子打量着爸爸，又歪着小脑袋瓜子看看妈妈。伸手拉过妈妈的手，拽得紧紧的。

“爸爸、妈妈，不生气了，我可乖了，我没有撒谎。没有上学那段时间，我可听话了，玩具只玩坏了几个，好几次都是自己吃饭洗碗呢。”眼里充满了狡黠，嘴角和眉角都微微下弯，摇晃着妈妈的手，攥紧爸爸的大手。

“呵呵，哈哈……”夫妻俩相视一笑，同时伸手抚摸着鑫儿的小脑袋，儿子也开心地笑了。

“鸿鑫，快来吃锅盔哦，还有新玩具哦！”这时外婆从房间里出来，抱着一大堆美食。

妻子牵起孩子的手，丈夫拉过妻子的手，空气里散发出欢笑声，还有阳台上的桂花香味，盈满了房间。

“伤口痊愈没有，老公，我看看！”妻子执意要看丈夫受伤情况。

“没事，我强壮着呢！”他傻傻地笑着，还拍了拍结实的胸脯，还曲臂鼓起了健硕的肱二头肌，就像当初耍朋友一样幽默风趣。

傍晚时分，屋里洒满了欢声笑语，厨房里飘出了独家秘制的火锅香味。爷孙俩在一尘不染的地上耍玩具，鸿强在整理凌乱的书籍，妻子和岳母在厨房忙碌。

妻子黎雅在省城大医院上班，共产党员，医学博士，中层领导，主任医师，省医务先进工作者。丈夫鸿强是洪都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长，共产党员，在平凡的岗位上，风雨无阻，寒暑更迭，转眼十余载。

二

故事回到十多年前，那是一个初秋时节，北方大都市公交车上，大学生黎雅钱包被小偷摸走，当场被她发现，双方僵持着。真皮挎包被划破，留下一道刺眼的豁口，还被人高马大的小偷嚣张辱骂。小偷嘴角带着谑笑，露出一颗烟熏火燎的大黄牙，一脸不怀好意。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内心无比难受，又充满了惶恐。她无助地望向周围，无声地啜泣，娇小的身姿颤颤发抖，精致的面庞微微泛白，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还是憋屈。

喧嚣的公交车，突然变得异常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与往常不一样的氛围，有同情怜悯的，有刻意避开尴尬的，有震惊恐惧躲得远远的，更多的是看热闹……

“谁在闹事，不要欺负学生！”突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如雷霆般在车厢炸裂。

“耶，哪个杂毛不长眼睛，坏我好事情，你算哪根葱！”猥琐小偷抬起头，脸上一道深深刀疤，从颧骨拉豁延伸到耳边，歪着光头脑袋，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斜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眼前陌生人，手下意识地伸向裤兜。

“他偷我钱包，里面还有我的学生证。”美女学生带着哭腔，急切地争辩道，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

她眼帘里，映照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皮肤黝黑，仿佛从天而降的“佐罗”，浑身散发着一股凌然正气。她眼里充满了希冀，抑制不住内心的委屈，眼泪不听使唤的往下掉。周围的人一阵骚动，压低声音议论着。

“同学，别怕，今天这事儿我管定了！”他急忙安慰道。顺手拉过小姑娘，护在身后。

霎时，她内心有一股莫明的安全感，徜徉着温暖，还有一丝少女的悸动。发现自己还拉着他的手，一抹红云在精致的脸蛋儿上，写意般地绽开。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在他身后打量着这个魁梧的汉子，就像一堵避风墙，遮挡了整个寒冬，一下沐浴在春天的港湾。

“喔，不好意思。”他也尴尬地松开了她的小手，朝她讪讪地笑了笑。

   “是吗，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敢管老子的事情，我看你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小偷仰起头，对他大声吼到，朝前挪了几步。

“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在这几条街上，还有谁敢惹我刀疤哥，奉劝你娃不要多管闲事，看你这土包子，从外地来的吧，我手上的家伙可不认生，嘿嘿，小子，是不是要见识见识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味道儿。”刀疤脸挑衅地看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利刃，还漫不经心地比划着。

他没有后退，却朝前迈了两步，周围的人以为他是一个愣头青，摇着头叹息着。人群一阵骚动，纷纷潮水般地后退，议论声戛然而止，寒冷的空气突然凝固。司机打开车门，悄悄掏出手机，快速按下数字“110”。

“看来你今天是想英雄救美嗦，好，好，很好，成全你，哈哈……”刀疤痕迹扭曲成几截，面孔狰狞，举着匕首猛刺过去。

“啊……”车厢内尖叫声响起。人群如池水投石般，波浪骤然涌起，纷纷散去，有些人夺门而逃。

“砰砰砰砰……”打斗声遽然响起。

直面刀刃耀眼的锋芒，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胆怯，他冷静地侧身闪避，趁其不备，右手出拳，虚晃一枪，左手一记漂亮勾拳，直击小偷颧骨，右手迅速夺下短刀，随后一个漂亮的抱摔，将小偷狠狠地压在身下。一套擒拿格斗术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结果没有任何悬念，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让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车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人们连连叫好，纷纷竖起了大拇指，终于有几个小伙子上前协助他。“老子不服，回头兄弟伙会砍S你你个外乡佬……哎哟，别把我手弄疼了，哎呀，疼死我了……”小偷还在挣扎，杀猪般地嚎叫。“老实点，别嚷嚷了，我是警察，只要你有那个胆量，随时可以来报复我！”他大声吼道。又一阵掌声，淹没了车厢。

三

黎雅睁大了眼睛，眼里闪烁着小星星，白皙的小手紧紧地捂住白嫩的小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呆呆地望着眼前黑塔般的身材，黝黑清癯的面庞，满脸刚毅阳光的汉子，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如天使般迷人。黎雅对他充满了感激，还有对英雄般的仰慕，小手攥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

原来，他一路舟车劳顿，上车后疲倦上头，很快入睡，后来被吵骂声和哭泣声惊醒，从周围窃窃私语中听清了原委，热血上顶，钻过拥挤的乘客，奔向围观的人群……

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小偷被他扭送到派出所，旧账新案一起算，小偷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黎雅知道他心中的英雄名叫鸿强，来自山城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后来又了解到他自幼习武，膂力过人，当过兵，曾获警校、市公安系统散打冠军，省自由搏击赛第三名，兴趣爱好广泛。行伍转业后，到洪都公安局工作三年了，因工作出色，被派到公安大学进修学习。

黎雅在省城长大，家境殷实，温婉优雅，阳光明媚，多才多艺，文学、舞蹈、演讲获得国家级奖项。她是医科大学硕士研究生，公认的校花，进入大学后仰慕者、追求者趋之若鹜，不乏富二代、官二代优秀者，但她从不为之心动。她坚信她心中的那片白月光没有出现，其他都是浮云，大学即将毕业，今天周末，刚从书店返回学校的路上。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婚姻如泼辣的太阳，爱情甜蜜如白色的月光，而白月光让人可望而不可及，一直在心上却不在身旁。婚姻也罢，恋爱也好，白月光成了爱情的最美的代名词。

此刻，他们彼此就是对方心中那一抹最动人的白月光。

从此，相识相知，到后来相恋了。那段时光，虽然两地相思，但他们彼此珍惜缘分，深深地爱着对方。一路风尘，两地情思，留下了爱的足迹，洒下动人的光辉。

他俩都是南方人，都有一种家乡情结，无话不谈，鸿鑫大她八岁，成熟稳重，美女和英雄的爱情故事，成为了同事同学们羡慕的对象。黎雅毕业后，不顾父母的反对，打破两地分居的时空距离，义无反顾地结成了牛郎织女般的姻缘。

因为双方工作忙碌，两地分居，不断进修学习，在双方父母的不断催促下，一直到鸿强36岁，黎雅28岁，终于在晚婚晚育政策的感召下，有了宝贝儿子鸿鑫。双方父母不再说什么了，家里也充满了活力。只是两地奔波，漂泊的人生，写满了心酸，也溢满了快乐和笑声，也许这就是距离的幸福吧。

洪都因江而得名，这里有一条江，穿城而过，古时洪水泛滥，故名洪江，县名洪都，县域辽阔，人口众多，有百万之巨。这里物产丰富，民风彪悍，具有浓郁的民族风情，汉、藏、回、土家族杂居，以汉族为主。

江水悠悠南流，孕育了浓郁的洪都文化。这里群山巍峨秀丽，湖光山色俊美，波光潋滟，湖边苍岩累砌，千年而不朽，万载亦如初。浪涛卷起一江雪花，自南而东，于天地间如白练飘逸灵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里寺庙众多，据说有三宫六庙一百零八寺庙，佛教、道教互生，至今香火鼎盛，断碑残垣时有出土，在考古界引起不大不小的轰动。

群山掩映下，古刹寺庙，衢渡纵横，卧听晓月钟声，筑庐烟雨江南，文人墨客，迁旅商贾，来此顿觉心澄空明，如归田园故土。

四

黎雅第一次到洪都，就被这里山川风物、深厚的文化底蕴所折服，当然，还有各色美食，馋得她乐不思蜀，深深地爱上了这座城市，更爱上了她梦中的白月光。

夏日周末黄昏，云光山色，倒映在清澈的洪江之中，似流淌的锦缎，时时泛起粼粼七彩之光。沙鸥翔集于七彩沙滩，白鹤于云间嘶鸣声声，时而掠过水面，时而憩息在湿地丛林。

黎雅脱掉鞋子，任流水洗去旅途的疲惫，任小鱼儿吸吮脚丫，酥麻酸爽，蜂蜜似的爱情相守，静享甜美爱情时光。

“强哥，当初选择这儿工作，是不是追随初恋而来，嘿嘿，老实告诉我。”仰起头，一脸认真的小模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鸿强。

“嗯嗯，是的！”他傻笑着。

“啊，估计不仅是初恋，还有二三恋，也在这儿吧！哼，老实交代，坦白从宽！”直视着他的目光，让他退无可退。

“好！牢底坐穿，嘿嘿。”鸿强一脸严肃，紧了紧体恤衫。

“报告长官，你是我的唯一领导……”他抿着嘴，乐了。

“你坏蛋，又戏耍我，哼，找你老妈告你，看你还敢不敢撒谎，哼。”突然掬起一捧水，洒在他头上。

他只是讪讪地笑笑，但又甜到心里，瞅着她看不够。顿了一会儿，又慢慢的掏出一支香烟，看了看她，但不敢在他面前抽，识趣地放回兜里，她没有开腔，只是盯着他看。他又开始讲述了他简单军旅生涯，当初离开部队转业后，就到这里工作。

他不再有多余的话语，在她的催促下，他有若有所思。

“这里生态环境得天独厚，农林牧副渔业蓬勃互融共生，人民勤劳朴实。父母都是农民，我不习惯大都市快节奏的工业气息，不喜欢高大的楼宇，冰冷的水泥墙，空气也不好。而这儿给我很亲切的感觉，随时有回家的感觉，我都隐隐怀疑，这里是我前世老家，一不小心成了今生第二故乡。”他喃喃道。

“刚转业的时候，我婉拒了省公安厅的橄榄枝。”他有点“凡尔赛”。

“估计是看你长得帅吧，呵呵！”她笑了笑，又抿住了嘴唇。

“也许吧！”他一本正经地傻笑。

“帅个铲铲，或许，大概是因为你长得黑吧，办案时便于隐匿身形，哈哈……”她笑得花枝乱颤，脚一抖，吓跑了水里的白条，还有附近鹅卵石旁边，憩息的船钉子鱼儿。

“嘿嘿……你夸得我越来越自信了，谢谢‘纪委书记’。”他笑得很开心。

鸿强挠了挠脑袋，戳了戳指尖，盯着她甜甜的笑靥和水中的倒影，视线越过见面，若有所思，瞅着对岸的青山，重重叠叠，一直延伸到白云的尽头。

“其实，我的一个大哥也是这儿的人。”他心里冷不丁地冒了一句，声音细如蚊蝇，面部微憷，双眉紧拧深锁。他的思绪飞回到美好的大学时光，那段青葱岁月……

鸿强高中毕业应征入伍，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后考入军校，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少尉排长，继续火热军旅生活，深得上级赏识，下属拥戴……却在副营级时，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却突然转业，考入洪都县人民公安局，很快成为了刑警队长。

因此，引来种种猜疑和唏嘘，有的说他身体残疾，有人说他犯了严重错误，还有的说沉湎爱情不可自拔，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很多朋友人跑来问他，亲戚朋友多次电话安慰他，父母痛心疾首，很不理解，更不赞成他匆忙转业，在电话里痛骂他，甚至说断绝父子关系，父亲鸿光也因此重病一场。但是，鸿强都没有解释，就说喜欢从事人民警察工作。

“喂，你怎么啦，怎么闷起不开腔呢，是不是又在想女朋友了？”拉了拉他的胳膊，想从他脸上寻找答案。

“嗯！”他敷衍了一句。

看着他满脸愁云，眉头紧皱，欲言又止，还是关切的问道：“你是不生病啦，你最近怎么老是走神，心神不定的样子！”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红唇印，她的脸又飞满了彩霞。

“我回来了，你不可能相思病越来越严重了吧？”打趣他。

鸿强抬起头，盯着远去的江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又突然挤出笑容。夕阳最后一缕霞辉隐去，华灯初上，河风清凉怡人，抚慰沿江两岸，城市褪去炎热和烦躁，又充满了活力。

“没有没有，说撒呢，相思无用，解药太及时，谢谢赐药！”拉过她的小手，把她搂在怀里。

黎雅很配合地保持沉默，盯着江中的人影，流水卷着浪花，人影碎了，又婀娜多姿，一会儿又愈发清晰。紧紧地，彼此的手握在一起，感受对方的心跳。

甜媚葱白的月色铺满见面，远处寺庙的钟声，悠扬徐歇，与天地融为一体。

五

江南的一月，寒意正浓，昼短夜长，神州万里锦绣河山，壮丽辽阔。远行的人们，收拾行囊，准备启程回家，欢度春节。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患，如沸腾的高压锅喷嘴的水蒸气，急速蔓延，疫情急转直下，以荆楚大地为轴心，而后席卷大江南北，囊括神州大地，城市告急，村庄告急，十万火急，万里河山染恙，寰宇按下了暂停键。一场疫情，打乱了人们的日常节奏，正常的生活秩序，也在悄然改变世界格局，改变人们的思维方式。

省人民医院，医生、护士一年到头都很忙，只是今年底到年初，与往年不一样：进出医院人员必须佩戴口罩，必须经红外线测量体温，必须出示健康码。

这个春节黎雅没有回洪都，鸿强也没有回省城，跟往年一样，都在忙各自的工作，春节期间，孩子习惯回乡下老家。因为疫情，今年他们都在坚守各自的岗位，只是更忙，内心充满了使命感。孩子放假了，戴上口罩，随外公、外婆回到山城老家乡下，看望爷爷奶奶去了。

腊月二十五凌晨一点半，一直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夜空的宁静，急速而去，从医院办公室传向远方，惊醒了繁华大都市夜的酣梦。黎雅今天下午到晚上，一连三台手术，忘记了给儿子通视频，就在办公室休息间，没有来得及洗漱就躺下，刚刚合眼。

“喂，您好，黎主任，我是办公室小李。”电话那边的声音急促，但温婉润心。她侧过身，把手机靠近耳边：“您好，小李！什么事儿呀，我刚睡着。”“接院党委通知，请你马上到第一会议室参加紧急行政会，有非常重要事情要传达。”“好！这么急呀，都快一点了，还以为有重病急诊人员！”她一咕噜爬起。“再见，谢谢！”“谢谢！马上到！”一边套衣服，一边蹬鞋子，熟练地从抽屉里取出笔和笔记本，揣上手机，一路“噔、噔、凳”跑向电梯。医院的其他领导，接到电话，第一时间迅速奔向第一会议室。

凌晨两点半，除了三人还在做手术之外，省人民医院会议厅座无虚席，大家神情紧张，会议室寂静无声。

张院长和李书记一脸严肃，环顾四周，几名副院长正襟危坐，其他领导神情凛然，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刺眼的灯光在桌角落下阴影，显得稍微亲切，白色的墙壁一尘不染，墙上圆形框里张贴的“静”字，更加耀眼醒目。

“我们现在准备开会，请大家务必做好笔记！”李书记率先打破了宁静。

“各位党员、教授，深夜开会，疫情形势非常迫人。前段时间，大家都在关注疫情动态，最近形势愈发严重，请大家务必做好心里准备！一是进一步加强本院疫情防范，把防疫工作做到极致，不留死角和缝隙。二是随时准备支援武汉，出征三江，呼吸科的部分专家教授，写好最佳治疗方案，拿出有效举措。三是护士随时待命，下来后迅速宣传。请大家回头思考，积极应对，勇于担当，这是当合国家考验我的时候，为人民生命健康奉献的关键时刻，以上三点要求，请大家上午九点之前报办公室王主任。下面由张院长详细部署专业防疫、出征要求和医疗技术准备！”李书记表情凝重，双眉紧锁。

“同志们，我院秉承救死扶伤的光荣传统，有数百年的深厚人文积淀，是全球顶尖的呼吸道专家基地，祖国和人民的召唤就是我们的荣光。我院老一辈领导、医疗救护人员，曾参加解放前的天花霍乱救治，随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为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救死扶伤，忘我牺牲，写下了可歌可泣的壮美篇章！人民的生命健康高于一切，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让我点燃信仰之光，燃烧璀璨韶光，即将出征，我们是将领，义不容辞，十万火急……今天是一个传达会、动员会，也是一个安排部署会！”张院长掷地有声。

“这是一场刻不容缓的战役，祖国而战，为人民而战，为我们自己美丽的家园而战！我的讲话完毕，谢谢！”李院长掷地有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会上，参会的其他同志都没有开腔，大家神情凝重，内心深处涌起阵阵狂涛巨澜！

会后，李院长和张书记还在会议室继续办公，灯光一直亮着，华灯温暖这个温馨的城市，去拥抱黎明的曙光。

六

黎雅回到寝室，是夜凌晨三点半，此时，睡意全无，灯光一直亮着。

即将出征，她还没有心里准备。作为母亲，黎雅考虑过孩子，年迈的公婆。回想甜蜜的爱情，那时是幸福的，结婚后，经常在电话里遥控，衣服放在哪儿，冰箱该清洗了，抽油烟机该打理了，衣被在哪儿……

想起丈夫，自从孩子读小学之后，他的工作越来越忙，生活越来越邋遢，很少回省城，夫妻交流越来越少。她厌倦了这种生活！她有严重的洁癖，看不惯他乱扔东西，找一件物品满柜翻找，经常吵架拌嘴，这么多年还是如此。因为教育孩子的观念不一致，意见不统一，导致夫妻经常吵架。后来他慢慢变得沉默寡言了，她每次满怀期待，难得周末家庭相聚，但他很少主动开腔，仿佛和恋爱期间判若两人。

她一个人独自打拼，一个人挣钱养家买房，购置家具，仿佛这些事儿与他无关一样。一个人的孤独和心酸，一个人默默承受，如乌云压在心底，要不是看在公公婆婆的善良和好言相劝，都不想再理睬他。几乎每次视频都让孩子接，偶尔只在电话里只搭理他一两句。心头的压抑和无助，甚至一段怀疑他是不是有外遇了，心头有了一股无名火苗蹭蹭蹭地往上窜，怨气越积越深，可以压缩成屋檐的冰水，滴在油锅里似的，溅起霹雳般的响声。

以前还可以吵几次架，现在心思淡去，话都不想说了，麻木了。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的人，走着走着就远了。

想着家庭烦心事儿，心如刀割！沉痛的心情如铅石坠涯，空谷不见回音，彻夜辗转反侧。但想到今晚的会议，心里又是一紧，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呼吸科青年专家，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内心的责任如万斤巨担，压得她无法思考，不敢思考。

不再去冥想，但心里似乎有了一个决断，又沉沉地睡去。她又做了同一个梦，他们夫妻俩又吵架了，她哭成一个泪人儿，儿子不准爸爸欺负妈妈，鸿强带着愤怒和沉默离开了家！父母也在叱骂他们夫妻俩，她猛然醒来，泪水浸湿了枕头。踹息未定，想着儿子，想着明天的工作，所有事情袭上头，又一头躺下，昏昏地睡去

夜深人静，远方的洪都，路上没有一个行人，黑夜很静，路灯很亮，电线杆的倒影，拉得很长很长。

春节期间，鸿强照例忙着，只是加班更忙，局里多次召开紧急会议，甚至是视频会议，安排部署疫情防控事宜。最近妻子几乎不打电话给他，工作间隙和父母、儿子视频，父母抱怨他不懂事，很少回家，指责他冷落黎雅，被父亲大骂了几次。面对妻子，他觉得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想到儿子，没有尽到父亲的担当，想到父母，没有尽到子女的义务，更有工作的压力，警察的使命，内心五味杂陈！

春节以来，鸿强一直在执勤，一天三顿饭经常囫囵两顿，或者一顿饭。今天又折腾了一天，已经进入甜美的梦乡，梦中再次出现重复的场景……

一身崭新的军装，笔挺，没有有一点褶子，帽檐上的五角星闪烁着红艳艳的光芒。一朵鲜艳的大红花，洒照在一脸兴奋和幸福上，耳畔交织着父母的千叮咛万嘱咐。周围喧嚣的人群，都是千篇一律的，泪水浸泡着沉甸甸的牵挂，还有无尽的期盼和祝福。

经过几次转车，三天四夜的长途颠簸，历经不断的呕吐，胆汁也吐出来了。到达折多山，经历了第一次高原反应，头晕目眩，面色苍白，呼吸急促。翻越唐古拉山口，又经历了死一般的高原反应，神情恍惚，但他咬着牙，但没有落泪，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下来。

“鸿强，别打瞌睡，别忘记了你父母的叮嘱和期盼，还有你报名时的豪言壮语！”新兵连二级士官赵栋班长一路鼓励，满脸的高原红，洪都人，高大壮硕，声音洪亮。

“鸿强，好样的！”鸿强取得了新兵连集训第一名，和赵班长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三个月来，第一次泪流满面。

“到了军校好好学习，把专业扎实，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我等着你回来！”

“全体特战队员都有，立正，稍息，下面请陆军院校高材生，鸿强排长讲话，掌声欢迎！”三级士官赵栋班长列队完毕。

“轰隆隆……”一阵剧烈的炸弹声，硝烟弥漫了整个丛林。

“班长，老班长……”特战队员们齐声呐喊。“老班长，赵哥……”鸿强第二次流下了泪水，是悔恨、自责，长跪不起。

“不该推开我呀，你怎么那么傻呀，哥！”鸿强嚎啕大哭，用力捶打地面。“营长，鸿营长！你们冷静点……”大家攥紧了拳头，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快去，快上去看看老班长怎么样！”他来不及擦干泪水。

鸿强不愿醒来，就回到从前那个梦，但到底还是醒来，又无声的抽泣。洪都的天蒙蒙亮了，街上只有“沙沙沙沙”扫地声，远处的寺庙的钟声，很远很远，撞击着他的心房。

天一亮，她给办公室王主任电话，毅然决然请缨，申请加入了首批赴鄂抗疫先锋队。

七

路灯橘黄孱弱，深夜浓雾弥漫，笼罩着大地，从山野一直浸透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微微的寒风，如针芒般扎透了人们每一寸裸露的肌肤。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手机铃声里传出了一阵阵婉转的歌声。“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追不回原谅……”一会儿，手机又持续响着，是龙总打的电话。

“黎雅，估计你还没睡，在干嘛呢？”一个最近熟悉的中年沉稳的声音。“心疼你，你们两地分居也不是办法啊，你马上就要动身远行了，有点想你了，雅，找你有点事情，我们出去喝点咖啡，如何！”“谢谢龙总，呵呵，你怎么又打电话来了？”黎雅心里很犹豫，今天恰好不值班，又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

龙总，李龙，省城欧亚瑟集团董事长，四十多岁，身材魁梧，脸上棱角分明，身上散发出成熟成功男士的魅力。他是哥伦比亚大学金融博士，资深经济学专家，省慈善总会副会长，也是一个工作狂人，长期熬夜工作，夫妻性格不合，离异后一直单身。因一次突发重病，重度昏迷，被送入省医院急症室抢救，恰好是黎雅担任主治医生，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把他从死神的边缘拉回来。一来二去，彼此相互认识，互生好感，偶尔有联系。

窗外的夜风，正扯得紧，路上行人稀少。浪漫今生咖啡屋灯光柔和迷离，只有稀稀落落的坐了几对情侣，服务员坐在吧台玩手机，最近生意比较清淡。

“感谢你当初的救命之恩！约了你这么多次，感谢你今晚赏光！”龙总帅气的脸上露出了优雅的笑容。“谢谢，你找我干嘛呢！”黎雅拘谨地问道。“不忙说事情，看你挺憔悴的，先喝点咖啡，暖暖身子……”他优雅的请道。

 “嗯嗯，谢谢，呵呵，味道不错，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口感呢？”她接过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从你闺蜜小张那儿了解到的，呵呵。”他腼腆地笑了笑。

“臭美的样子，看把你乐的。”她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此次，我们集团赞助了疫区一千万元人民币，尽点企业的责任。你这次逆行北上，要注意安全，做好防护措施，我好担心你，很想陪你一起去，我也去当志愿者，”他试探的问道，小心翼翼的说道。“哟，财大气粗哦，这几年，你做慈善事业，挺令人感动的。”她心里充满了佩服。

“谢谢，这是一个企业家的担当，你知道的，我一般不喜欢声张的。这次疫情挺严重的，大家都希望国家的疫情早日消除，国家安定，人民安居乐业，这也是大家所期盼的。”“有道理，挺佩服你的，挺感人的，谢谢你做的一切。”真诚的目光扫视了他的剑眉，又快速收回余光。“我准备随你一起去参加志愿者，请求你签字允许，呵呵”盯着她明丽的眼眸，认真地说道。“你也真会开玩笑，你还要去疫区当志愿者，疫区就是战场，你以为是闹着玩的呀，别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哈。”她赶忙制止。

他没有回应，盯了黎雅一眼，又轻轻呷了一口咖啡，又看了一眼天使般的面庞。彼此没有说话，都脸色微微绯色，在空气里氤氲。甜润的曲子颤悠悠的滴落，在夜色里回响缱绻。

“美女，你好，请问你是黎雅女士吗？这是一位先生委托送给你的一束鲜花！”不知何时，黎雅的身旁出现了年轻女子，期待地盯着她，面带微笑。“谢谢，这——怎么回事？”黎雅神情一愣，心里略微一紧。她伸手接过鲜花，是她最喜欢的腊梅，散发出淡雅的幽香“谢谢美女！”她打开里面的留言便签，一行熟悉字迹，遒劲有力，潇洒飘逸的书法。“谢谢龙哥！”她迟疑了一下，盯着龙总看了看，转身发现送花女郎已经走出了咖啡屋。

“耶，中年大叔都喜欢小美女哦，挺浪漫的嘛！”旁边不远处一个年轻女子，长得如一坨肥油，脖子赘肉似枯木里白花花的老母虫，扭曲着深深的褶子。奇怪的是脸部瘦削苍白，要么是抽脂后的效果，或许是吃了激素类的减肥食品。脸上似乎有几只苍蝇般的雀斑，对他憨厚闷墩式的男友撒娇说道，脸上又堆出了无数个铅酸刻薄的细胞，更有羡慕嫉妒的余光，盯着黎雅大美女发呆。

龙总悠悠抬头地瞪了那坨肥油一眼，对方眼睛发直，发现他是个帅气高大的中年大叔。她赶忙捂着嘴，不开腔了，尴尬地拉着闷墩撒娇去了。

他收回眼光，注视着黎雅满脸小女儿的扭捏之态，在辨认有好多片红云。伸出手，慢慢的靠近她的手，她的微微一缩，又无法抗拒，身体颤抖了一下，脸更红了。空气里散发出迷人的浓的化不开的馨香，不知是花香，还是音乐的甜美，还是幸福的醇香。

他们就这样坐着，彼此凝视，她又深深的低下头，心里一阵惶惧，还有矛盾，更有一种久别的初恋的幸福和甜蜜的感觉，任凭吧台小妹和周围艳羡的目光。他们低头交谈，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时而又叩响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柔和的灯光下酝酿，发酵……

八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恍惚间，觉得这才是她需要的生活。最近几年，日子过得太难了，黎雅一个人工作，带孩子，生活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鸿强对她的工作不闻不问，对孩子漠不关心，倒是以前去他单位的时候，看到几个迷妹一样女警察，跟在他身后转，因为这事儿，还跟他发过火，他只是闷起不开腔，也不解释，更令她气愤。

夜色渐深，吧台服务员提醒他俩马上打烊了，他俩才依依惜别。

萧瑟的冷风，如刀割般刮过面庞，江水微澜，人们宅在夜里谈论疫情，又伴随着黑夜沉沉睡去。还有几只野猫，在远处散发出春天特有的肉麻的声响，以及深夜里，异性间呢喃之音，搅动着沉沉的深夜。

那一夜，鸿强正在洪江岸值守，维护疫情期间的秩序。他默无声息，沉默着，就像洪江寒霜下默默流淌的冷水。在下属的叹息声里，几个同事反复安慰他。未婚的小周是他们刑警队的警花，每次看他的时候，总是仰着头，仰慕的眼神里冒着小星星，取笑他是不是想老婆啦。鸿强只是憨厚地笑笑，把内心浮沉的渴望和涌上心头的愧疚，又深深的压下去。

沉重的心事，如苍茫的月色，在脑海慢慢散开，思绪飘逸着，又回到上个学期。

“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是不是没有父亲呀，你爸爸不要你了……”响起了以前儿子的哭诉，同学们经常揶揄他。

儿子多次委屈伤心哭泣：“你是不是我爸爸？”“我好久没有看到你了，你是不追击逃犯回来的路上，别把自己走丢了呀！”

“你不守信用，说话不算数，不要你了！”响起昨天晚上的视频，默默的承受儿子的指责。直到鼾声被闹钟声准时唤醒，他又想起了昨晚是一个梦。

“你记得给儿子通电话，视频聊天，给爸爸妈妈说，给儿子换洗衣服，问问老师，孩子最近学习和精神状态怎么样？”他耳畔又响起妻子平时的叮嘱。

“我下周来看你，儿子，放心哈，爸爸爱你，妈妈爱你！”他在心里默念。但是一周又一周，转眼一年多了，他从来没有去接送过孩子。

妻子在一线战疫，每天忙碌着，偶尔短信联系，说三个月一定回来，一切安全，请他放心，多用心关心孩子。仿佛，他们夫妻的心似乎又彼此拉近了些。

他每天在忙碌，起早贪黑，局里繁琐棘手的事务一个接一个，各种工作一茬接一茬，记不清到底每天干了多少工作，就像满地的韭菜，今天割掉，隔夜又长满了田垄。

“鸿强呀，你对得起黎雅吗？人家学历、收入都比你高，贤惠能干，又有孝心，工作那么辛苦，一个人拉扯孩子，你还是想办法调到省城去吧！唉！”以前，爸爸妈妈经常在电话里指责儿子，语气一天比一天急，一天比一天严厉。

“好的，要得，我想办法！”每次都是这样应付父母，但又无可奈何，这边工作确实放不下，哪能撂下挑子，说走就走的。沉重的放下电话，又开始一天繁琐的工作。

他内心填满了思念和深深的惭愧，每天有空就给儿子通视频，妻子工作一如既往的忙碌，有空照顾父母和孩子，但对他爱理不理，夫妻的隔膜就像晨雾一般，闻其声，不见其人。父母的叹息越来越重。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路是自己选择的，再苦再难也要坚持下去！”“共产党员的信念，军人的信仰，警察的使命，唉，还是不要去胡思乱想了！”他心里暗忖，咬了咬牙，把帽檐带端正，紧了紧警服，继续执勤，把警察的责任和担当揉进滚烫的热血，为城市站岗，护百万洪都安宁。

红日初升，霞光铺满江水，又穿过银杏树林，帽檐上的警徽，熠熠生辉。河对岸寺庙的钟声，划破大年初一清晨的宁静，在城市回荡，霞光万丈，白鹭、沙鸥在江上翻飞，又飞进湿地芦苇丛，野鹤在天空飞过，渐行渐远，一会儿，鹤鸣声又渐行渐近。

走在警队最前面的洪阳，高高的身影，在晨光晃动下，坚挺笔直。

日子如流水般，缓缓向前，整个疫情期间，当洪阳忙完了警务，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想起该给儿子视频了，想起了读二年级的洪瑞，他的作业如何，在学校是否又被其他小朋友取笑。

妻子逆行北上参加抗疫去了，好多天没有来信了，或许是孩子生他的气，积怨成冰，也许是忙吧，他内心自我安慰着。

九

早春的荆楚大地，江水如散发出阵阵呜咽悲声，卷着极寒的浪花，日夜奔涌不息。整个城市从白天到深夜，都异常安静，街上除了呼啸而过的救护车，还有几个忙碌的工作人员，看不到其他人影，车辆疾驰而过，卷起一阵尘土，又归于沉寂。

疫情进入决胜关键时刻，全国各地的战疫人员铆足干劲，加班加点会战疫情。

医院里灯火通明，墙上贴着醒目的战疫标语，病房分间住满了病人，他们都自觉地听从安排。到处都是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穿着厚厚的医疗防护服，像天空飞船的宇航员一般，穿梭在病房和办公室之间。

黎雅正在手术室抢救病人，她已经连续工作了五个小时，连续五个小时没有吃饭喝水。厚重的防护服下，黎雅昔日俊俏的脸庞布满了汗水，眼神专注，满脸严肃，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六个小时后，她拖着疲惫的娇躯，走出了手术室，褪去医疗防护服，消毒完毕，脸上的汗水把的笑靥洗得格外的亮丽，露出了往昔娇艳的酒窝。

“黎雅，真佩服你，感谢你又挽救了一个生命。”医院张院长竖起了大拇指，脸上写满了赞许。“应该做的，不客气，我终于感觉饿了！”黎雅俏皮地说道。“走，吃大餐去，呵呵！”旁边的护士小汪打趣的说道。

“得嘞，走，我们一起去。”“好，我们都去吃大餐咯！”张院长、小汪，还有几个医生一起走向隔离点的食堂，狼吞虎咽的享受快餐盒里的美食。

夜深人静的时候，黎雅终于下班了，这一个多月来，难得休息三五个小时。她这一觉昏昏沉沉的睡了五个小时，直到红日刺破浓雾，洒照在粼粼波光的江面，被电话铃声吵醒了。是龙总的电话，她犹豫了一下，把手机仍在了一边。直到电话铃声结束，她又慵懒地拿过手机，短信、微信、电话有几十条，大多是龙总的号码……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血与火，生与死的考验，她感悟有了深层次的提升。这一个多月来，龙总的电话续热不断，但后来，她想起家人，想到孩子，想到丈夫，身为妻子母亲的责任，想起身为共产党员、医务工作者的使命和担当，他对龙总的热情变得冷淡了。尤其是想到过去的点点滴滴，我逐渐理解丈夫，虽然口上不让步，但是心却慢慢变软。

她打开手机，看到了丈夫的短信和微信：“老婆，都怪我对你冷淡了，对不起，等疫情结束了，我给你买一束玫瑰花，大约有你期待的朵数，我们去初恋的地方走一走。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我们都期待你早日凯旋，爱你的鸿强，还有你爱的儿子鸿鑫！”

她颤抖着双手，内心百感交集，泪水哗哗啦啦的掉下来。他快速地在手机键盘上敲打着字：“龙总，你还是去找一个适合你的白月光吧，我不适合你，以后不再联系了！我们都是一段匆匆的云朵，愿你幸福吉祥，谢谢你的照顾！”

“嗯……好吧，明白了，对不起，我懂了，保重！你也照顾好自己，深深地祝福你，愿你幸福美丽永远！谢谢您，龙！”“好的，感谢您的救命之恩，谢谢你给我的温暖和祝福，我明白了，我们不再联系了吧！祝你安好，永远的恩人、天使！谢谢！”

然后她毅然决然的拉黑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删除了微信。翻过一列列短信，一行行删除，最后目光落在鸿强的短信上：“亲爱的，我知道你忙，一个人在那边工作，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我们一起努力工作，期待春暖花开重逢的日子。洋”她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笑容，又苦笑了一下，心里像喝了一杯苦瓜汁儿后，又尝了一口蜂蜜，久违的甜蜜爬上了心头。

龙总也删除了她的电话和微信，慢慢平复心情。心里添了几分无奈和愧疚，更多的是对她的赞赏和祝福。

电话铃声想起了，是医院的电话，接完电话，又快速的穿戴衣服，“咚咚咚……”很快，跑步时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此时的省城，鸿鑫和爷爷奶奶孩子睡梦中，洪都的鸿强还在江岸值守。帽檐的警徽上，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在晨曦中愈发耀眼。

   十

早春二月的风，从寒冬醒来，吻过微澜的江面。岸边杨柳嫩芽微微探头，在微寒而柔软的枝条上轻轻摇曳，在水中翩翩倒影，流水打着旋儿，倒影忽隐忽现。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要是有人来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就骄傲地告诉他，这是我的家乡……”晌午时分，鸿强正在查看案件资料。 “鸿强啊，鸿鑫发烧，我和他在医院隔离。”电话那头传来了岳母急促的声音。“什么，怎么回事？”他一下紧张起来，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今天上午突然发烧、咳嗽，呼吸急促！省医院医生说观察治疗。”他心里一沉。

“爸爸，没事，我好着呢，就是想你和妈妈了，妈妈的电话打不通，你都好久不来看我了！”鸿鑫声音很低，有一丝抱怨。

“儿子，爸爸爱你，把手机给外婆，我们微信视频哈！”他宽慰到。

“鑫儿，乖哈，听医生和外婆的话……爸爸过点时间就回来看你！”看着儿子精神萎靡不振，苍白的面色，他心里一阵绞疼。

“不要告诉妈妈，妈妈工作忙，听外婆说，妈妈逆行守护祖国去了，我没事哈，我想吃冰淇淋，我口渴，爸爸……”听着儿子的絮絮叨叨，他强忍着泪水。

“好的，儿子，我给你准备一盒各种口味的冰淇淋，鸿鑫真棒，为您点赞！”他破涕为笑，鼓励道。

“那就一言为定，拉钩上吊，百年不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好！”父子俩有说有笑，孩子外婆在一旁却急得一愣一愣的。

荆楚省医院手术室灯火通明，黎雅穿着笨拙的医疗防护服，和几名专家一起，正在紧张抢救一个疫情重病人，从深夜忙到凌晨，浑身酸痛，直到做完手术，她也累倒了。直到旁边的护士给她盖上毛巾被，她又猛然醒了过来，以为又有新的医疗任务。

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手术室，穿过走廊时，突然心里莫名的一紧，一阵眩晕，就不知人事了。

“叮铃铃……叮铃铃……”正在处理警务的鸿强，没有理睬电话。

半小时后，鸿强处理完棘手的事情，疲惫地坐下，准备喝点热水，滋润一下火辣辣的喉咙，漫不经心地打开手机。

“鸿警官，你好，我是黎雅的同事，黎雅病重，正在抢救中，刚才给你电话，估计你在忙！”手中一阵哆嗦，杯子掉在桌上，烫着了手，又哐当一声滚落地上，鸿强两眼发黑，呆呆坐着。

“这是怎么了，千万别出事啊，老婆，儿子！”他心里痉挛抽搐，强忍住内心的绞痛。

鸿强抖抖擞擞地取下帽子，咬着牙，又慢慢的爱抚银亮色的警徽，而后，又凝视着胸前金光闪闪的党徽。整个下午，和两边医院联系，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知所措。在局党组书记、局长办公室门前徘徊，又下不了决心去请假，最后只好作罢。

走过公安局公示栏，看得到自己的照片：鸿强，刑警队长。还有自己一行誓言：信仰如高山巍峨，意志如钢铁磨砺，终生热情为人民服务！

傍晚时分，整了整警服，正了正警帽，咬咬牙，毅然踏上出差的警车。深夜，警车还在路上飞驰，听说黎雅苏醒过来，无大碍，还在读过了危险期，鸿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同事惊诧的望着他，在反复追问下，他才把家里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一路继续商议案情。

十一

暮春时节，在党政的坚强领导下，全国人民持续英勇奋战，战疫防疫取得决定性胜利，人间山河渐渐恢复了烟火色。

平凡的日子似日记的扉页，一页页翻开，又轻轻地合上，深深镌刻在心海里。他每天坚守河堤，后来抽到坚守村寨、隘口、马路、小区，被评为了市级“抗疫先锋”。再后来，他参与脱贫攻坚工作，走乡窜户，拿出部分工资和奖金资助贫困学生、特困户，多次受到市里表扬，柜子里堆满了他的荣誉证书。他苦涩的笑笑，但心里暖融融的。

初夏时节，妻子在四个月后终于凯旋归来，英雄荣归故里。回到了大都市，他在电视里看到了妻子憔悴而又如释重负的笑容。那天他是幸福的，他为妻子高兴。

当天，他打电话过去，妻子没接。晚上又发去短信，只收到她淡淡的两个字：谢谢！再也没有回信，仿佛一切的美好，如冬天的嘴里窜出的热气，转瞬即逝。

鸿鑫在家里呆腻了，和许多“神兽”一样，回到了久违的校园，第一次感觉在学校读书是那么的幸福。黎雅战疫凯旋归来，她被评为战疫英雄，每天忙碌着，又经常被抽调到外省突击防疫。鸿强忙完了抗疫，一边分析案情，一边参与突击脱贫攻坚工作，也一例忙碌着。家人恢复了往日的平凡轨迹，有空就电话或者视频，但还没有团聚的时机。

夏天的洪水，说来就来，没有一点征兆。他被市上紧急调，参与抗洪抢险。洪水滔天，身上红色的救生衣格外醒目，儿子在电视里看到英勇的抗洪队伍，一下就发现了爸爸的身影。

“爸爸，那是爸爸，妈妈快来看，外公外婆，快来……”黎雅的眼里噙满了幸福的泪花。

“我们本周末回来看你，辛苦了，亲爱的！”“亲爱的，你忙工作，还要带孩子，更辛苦，爱你们！”

那夜，天上的月华很美，洒满了子昂山水，也照亮了洪都、蓉城都市，整个城市都在幸福的酣睡，他们夫妻俩说了很久，又回到了久违的甜蜜恋爱时光。

他再次感受到了家的温馨，想起了平时工作中，人们的不理解，到后来又给予了他很高的评价。这个是个温暖的城市，这个夏天是温暖的，也是惬意的，更是幸福的。

但到底还是没有在一周后家人团聚。作为主要办案人员，他被抽调到另一个城市，参与办理重要的案件。

一去就是四个月，这个夏天，很热，彼此都在忙碌工作，夫妻之间被无尽的思念折磨着。他在追击逃犯中，负伤住院、出院，没有告诉妻子。再绚丽的纸张，终究裹不住酝酿的火花，局长打电话告诉了黎雅的院长，黎雅从医院火线忙完工作后，院长特批周末假期，一家老小终于火急火燎地赶回洪都。

电视里播放着动画片，小鑫安静地坐在外公怀抱里，目不转睛的盯着《三毛从军记》，爷俩时时爆发出一阵阵欢笑声。外婆在厨房里收拾着，忙碌着。

今夜的洪都，华灯初上，街上车水马龙，整个城市又恢复了昔日的繁华美丽，小两口坐在阳台上，时时回头看看鸿鑫，享受着团聚的幸福时光。

“雅，辛苦你了！”他鼓起勇气，率先打破沉默。

“我不辛苦，我们的人民警官，这座城市的守护神辛苦了，向您致敬！”她站起身来，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嘿嘿，谢谢领导，为人民服务，不辛苦！”丈夫反应神速，立马打趣道。

“哈哈，笑死我了！”两人异口同声。

“爸爸，妈妈，你们在排演节目呀，快过来看电视！”

夫妻俩一愣，“好”尴尬一笑，又是默契的回答，起身走过去，坐在沙发里陪孩子看电视。外公去厨房帮忙去了。

电视里“三毛”睡着了，鸿鑫也在爸爸的怀抱里沉沉睡去，被外公外婆抱回房间一起睡觉去了。

鸿强和黎雅还在交谈工作，倾诉大半年来离别的生活情况，以及未来的工作打算，以前的是非恩怨烟消云散，彼此之间的隔膜彻底消失。谈到过去的恋爱往事，仿佛又回到了初恋时光，这一路走来，时光的距离拧成了一个原点。

是夜，窗外灯光掩映下的银杏，愈发金黄。他们一家人睡得很香很甜，时光的距离，凝聚成阳台花香，盈满了整个房间，整个城市。

相聚总是很短暂，第三天下午又到了离别时刻，鸿鑫乖巧地依偎在外婆身旁，外公提着沉甸甸的旅行袋。夫妻抱着孩子，一家三口深情拥别，斜晖把三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十二

流水在季风里打着旋儿，和沿途礁石堤岸依依惜别，又日夜不息向东流。

平淡而平凡的工作生活，推动时光前行，转眼一年又过去了。建党一百周年，学党史，感党恩，跟党走，各种活动紧锣密鼓的铺开。清明没有放假，鸿强特地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到河对岸的烈士陵园祭拜老班长，陪他唠一会儿嗑。

四月的丝雨洒满洪江，弥漫了整个苍翠的松林，悄无声息，给洪都裹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渺渺钟声由远及近，在江畔洄旋低徊，又随江水流远。林间白鹤嘶鸣声声，时而飞向江心，又奋力折返。

“老班长啊，你在那边可好，今天我带上弟媳和儿子来看望你了！老哥呀，兄弟我这一年多来比较忙，好久没有和你唠嗑了，深深致歉！”嘴角溢满笑靥。

“大哥，本来该我躺在这里好好休息的，你却抛下战友兄弟们，一个人在这儿偷懒……” 鸿强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怆，再一次泪流满面，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无声滑落。儿子在墓碑前虔诚跪拜，妻子哭得像个泪人儿。

院长办公室里，黎雅第一个义无反顾地交上申请书，她必须把握这个机会，没有丝毫的犹豫。院长投来赞许的目光，并答应会慎重考虑，安抚她安心工作，医院工作繁忙，很多事情离不开她这样的骨干和专家。

下午五时二十分钟，外公接放学回家的鸿鑫，外婆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小鑫快速吃好可口的饭菜，迅速收拾书包和作业清单，扭亮台灯，在柔和的光辉下，很执着地啃作业，然后还有那么多好玩的等着他呢，想想都开心，加快了写字的速度。

举国欢庆的日子，七一建党节如期而至，全省优秀党员表彰大会在省会隆重举行。这是一个喜庆祥和的日子，也是鸿强和黎雅久别重逢的日子，因为他俩都被评为全省优秀共产党员，高光时刻，他俩在这一刻充满了幸福和甜蜜。

表彰大会结束后，夫妻俩走在林荫大道上，黎雅迫不及待地拉住了鸿强。“洪警官，我要给你一个惊喜，你猜猜是什么？”

“是不是有喜了，双胞胎吗？”鸿强调侃道。

“没个正形，还有没有出息呀，呵呵。”妻子揶揄道，又撇了撇嘴，有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张纸。

“是不是提干了，亲爱的？”他心里有点激动，又有点失落。

“哼，不给你看，快还给我！”没想到被丈夫一把夺了过去，她又有点兴奋。

   “啊，你真的要回洪都工作了呀，好长时间，太幸福了，黎处长，谢谢你。”“我还没看清楚，又被你夺去了，领导！”丈夫抗议道。

   “不多不少，刚好一年，这是省医院对你们市医院对口支援指导，怎么样，看把你美的！”她挑衅地看着丈夫，又得意洋洋，眼角露出了狡黠的余光。

   “记得这一年给我煮饭哈，否则我把申请书还回去了哦！哈哈哈……”

    “遵命，每天的爱心早餐、晚餐我承包了！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老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隐瞒了这么多年，心里挺难受的……” 他懦诺着，欲言而欲止。

“是不是跟我一样，有外遇了，我那个可不算哈，老公！”

    “不是，我之所以不愿意离开，我是说……不愿意调到省城工作的原因……”  “我当初选择在在洪都工作，是因为老班长的事情……”妻子听得泪流满面，深深的自责和愧疚，如沸腾的铅水灌满了心房。

    “老公，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理解你了，也支持你！”黎雅凝视着丈夫，泪如雨下，彼此深深的拥抱在一起。

    七月的一个周末，鸿强一家人在赵栋班长坟前祭拜，坟前摆放着他俩的优秀共产党员奖章，鸿强、黎雅、鸿鑫在老班长坟前长长作揖，鸿强给儿子讲解那个硝烟弥漫的岁月。七彩霞光铺满江水，夕风卷过洪都江水，拍打在岸边磐石上，发出哗啦啦的铿鸣，鹤鹭声声，江涛阵阵，这是他们一家人在洪都的第一个周末。

时光的距离，总有一段段小小的驿站，又串连成一段长长的聚散离合之光。或许，这就是爱恨离愁之光，生命的信仰之光！

作者简介

程驰，笔名闲云野鹤，重庆人，四川省散文学会、四川省通俗文艺研究会、四川省诗歌学会会员，射洪市作家协会、射洪市水上运动协会会员。沐阳而生，乐山乐水，沉醉书斋，浸润墨香，静守精神家园。近年来创作诗词赋、散文、小说20余万字，散见国内外报刊或新媒体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