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中国水泥巨擘胡子昂二三事

李家俊

编者按:胡子昂是中国民主建国会创始人之一,曾任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全国政协副主席、全国工商联主席、民建中央副主席等职。胡子昂“实业救国”的生涯里,不仅是“钢铁巨擘”,同时也是“水泥巨擘”,他在重庆兴办的四川水泥厂,年产水泥45万吨,抗战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他投资的乐山嘉华水泥厂,其“山”字牌水泥至今尚存。周恩来对胡子昂一系列发展产业的举措十分认同,称赞说“这主意好!”本文就胡子昂创办水泥产业过程的几个精彩片段,展示他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审时度势的谋划智慧、诚实守信的经商态度。

中击搏击

1935年底,胡子昂离开了刘文辉的二十四军,谢绝了江西省主席熊式辉的高官留任,回到重庆。

胡子昂励志要走实业救国之路,遂以自家私宅为抵押,加盟胞兄弟胡仲实、胡叔潜以及宁芷邨(中国民主建国发起人之一)的华西公司。

胡子昂(1897—1991)

胡子昂任经理,他做事雷厉风行,卓有远见地制定了兴建水泥厂、钢铁厂、自来水厂等宏伟计划。自来水厂一举成功,山城重庆华西公司名声鹤起。

正当他雄心勃勃地施展工程建设时,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难住了胡子昂:天府之国的四川四面环山,飞鸟不至,物资出入难于上青天。唯一可行的交通运输只有长江航运,此时的长江航运由卢作孚的民生航运公司控制。

因业务关系,卢作孚与董事长胡仲实失和,胡子昂多次约请卢作孚叙谈,均被卢作孚以工作繁忙为由谢绝。工程上马在即,上海订的机器设备运不进来,胡子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困惑之时,他灵机一动,决定单刀赴会,与卢作孚来一个不期而遇。

1942年的水泥烧制立窑台基

卢作孚执掌民生公司,又身兼长江峡防局局长、四川省建设厅厅长等多职,的确十分忙碌,但他有冬泳的习惯,每天下午都会带着随从到北碚嘉陵江游泳。一天下午,胡子昂看准时机,待卢作孚下水后,便一个猛子扎入嘉陵江中,双臂搏击,快速向卢作孚靠近。水性很好的卢作孚见胡子昂游了过来,头也不回一个鹞子翻身逆流而上,快速向上游游去。卢作孚这是在与胡子昂较劲,看他能在水上支撑多久,哪知胡子昂是运动健将出身,加之年轻体格健壮,见卢作孚想甩开自己,便挥臂击水,一个鱼跃朝卢作孚追了上去,收放自如地在水面上与卢作孚博弈起来,两人在嘉陵江水面上我搏你逐,随波翻腾,划出了道道美丽弧线。见难分胜负,卢作孚回身向岸边游去。

上岸后,卢作孚与胡子昂会意地相对一笑,卢作孚在私家游艇上拿出白酒要胡子昂暖暖身体,随后问道:“你这次单刀赴会,该不是专门来陪我游泳的吧?”“请你到临江楼吃火锅!”卢作孚再问:“谁做东?”“胡仲实作东。”“噢?那我去!”两位工商巨子心领神会,再度携手。

就这样,在重庆临江楼一顿火锅,卢作孚与胡子昂、胡仲实、胡叔潜杯酒释前隙。卢作孚入股华西公司并为胡子昂开出了优厚的航运条件,由此解决了胡子昂建厂的燃眉之急。

茅塞顿开

运输畅通了,从上海来的机器设备浩浩荡荡地运抵重庆玛瑙溪,观望的人群络绎不绝。看着运输这批设备的轮船停在长江上,胡子昂兴奋之余很快就愁容满面。原来水泥厂的锅炉重达十余吨,那时还没有码头,轮船只能停在江心,需要用木船把锅炉转运上岸。当时的木船不大,锅炉吊上去后吃水很深,木船不堪负重,摇摇晃晃稍不留意船翻人亡锅炉沉江,不得已又将锅炉吊回轮船上。装卸之难让公司上下一筹莫展。整整两天,胡子昂吃饭不香,睡觉难眠。货物漂在长江上,随时有倾覆的危险,每天的费用就像长江水一样哗哗流逝。

这天晚上,胡子昂趟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冲上了三国战场,作为刘备的武将杀向曹操的战船,战船一只连一只,平平稳稳,将士们杀声如雷,而他却纹丝未动,突然一只长矛向他刺了过来……

蓦的,胡子昂一阵警醒,回想梦中情形,顿时有了主意。“有办法了!”胡子昂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抓起电话就拨通了宁芷邨。电话那头,宁芷邨也为吊运机器设备彻夜难寐,接到电话就急促地询问,胡子昂掩不住兴奋地告诉宁芷邨,把四艘船用铁链连在一起,缓缓向江边靠拢,就可平稳地把锅炉卸下来。宁芷邨一拍大腿说道:“真是个好主意,明天你把锅炉运到江边,我给你放火炮。”

第二天一早,胡子昂组织四艘木船拼成两排,用铁链牢牢固定,再将锅炉吊在木船上,四艘木船同时承重,平稳了许多,在号子的喝令声中慢慢靠向江边,平平安安地把锅炉吊上了岸。宁芷邨大喊一声“放炮!”江边上顿时响起了庆贺的鞭炮声。

四川水泥厂旧貌

1935年冬,胡子昂着手建水泥厂,1937年10月正式投产,取名四川水泥厂,是西南地区最早的年产量45万吨的水泥厂,也是中国首屈一指的湿法水泥四川厂。

山的能量

华西公司后来被孔祥熙为代表的官僚资本强行收并,组建中国兴业公司,胡子昂任襄理(副经理)。他不意与官僚为伍,自筹资金120万开办了华康银号,后更名华康银行。

胡子昂做事果断,为人真诚,很讲义气,在重庆有口皆碑,组建银行得心应手,资本迅速扩张到1000万。胡子昂的投资眼光非常独到,嘉华水泥厂正是他的一项十分大气并影响深远的手笔。《嘉华水泥股份有限公司章程》规定:“本公司总公司于重庆,设制造厂于乐山瓦厂坝”。

胡子昂对兴建水泥厂驾车就熟,1938年筹备建厂,1941年11月正式生产,厂区面积80亩,有大小厂房85间,年份最好时行销四、五万桶(每桶170公斤)。

“山”牌商标的注册证

胡子昂的过人之处,就是要让水泥产品叫响,为此他颇费心思,经多方论证,最后把水泥商标注册为“山”字牌。他解释道:山的力量强大无比,山的寓意非常深刻。其一,水泥厂建在乐山的马鞍山;其二,水泥原料来自附近山上;其三,水泥制品可以做成人造山;其四,以山固本,基业坚实。

此山非同小可,能量一发不可收拾。1943年5月,国民政府经济部商标局审定,嘉华水泥厂“山”牌商标获得专用权;中央大学和西南联合工业研究社检验,认定“山”字牌水泥质量超过英国和美国标准;1943年,“山”字牌水泥赴成都参加四川省特产竞赛会,被四川省政府评为超等奖;国民政府经济部部长翁文灏、四川省政府主席张群、中央工业试验所所长顾毓环等多次到嘉华水泥厂参观;美国、法国、加拿大等国的专家先后来厂考察交流。

胡子昂在重庆各界代表大会上发言

1946年初,胡子昂参加民建招待会的签名

1978年,邓小平会见胡子昂(中)

新中国成立后,胡子昂主动把自己的产业交给国家,1953年嘉华水泥厂改归国营。

20世纪80年代,嘉华水泥厂新创的G级特种油井水泥,填补了国内空白,质量达到国际水平。

“嘉华水泥公司乐山制造厂”后更名为嘉华特种水泥股份有限公司,是中国建材集团下属西南水泥有限公司旗下专营特种水泥的技术开发型企业。

胡子昂先生把倾注一生心血的“山”献给了国家,至今“山”的能量仍在喷发。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李家俊(中国诗书画研究院研究员,民建峨眉山市总支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