沱江烟雨入画来

刁觉民

在富饶的天府大地上,有一条美丽的大江。她起自三江聚首的金堂赵镇,再从古城泸州汇入滔滔长江。这条大江长达千里以上,她的名字叫沱江。

奔腾的沱江(刁觉民 摄)

沱江,好似一条美丽的弧线镌刻在四川盆地。她不仅惠泽流域内的黎民百姓,也孕育了独具特色巴蜀文明。

沱江之水,源自四川盆地西北边缘的龙门山中段的九顶山,其峰名曰狮子山,海拔4982米。因终年积雪,从狮子山峰分流的溪水在“群山奔赴,万壑分流”之后,汇集于九顶山的南麓,并形成了三条较大的河流,它们分别叫绵远河、石亭江和湔江。

绵远河源于绵竹县的紫岩山,长180千米;石亭江则源于雒县的章山,长141千米;而湔江发源于汶川县绵虎镇的玉垒山,长139千米。三条江迂回曲折、辗转于深山峡谷之后,经成都平原会师于广汉易家河,再入金堂赵镇接纳来自岷江之水并分流于青白江与毗河汇合,自此始称沱江。因此,在中国最早的地理著作《尚书•禹贡》中记载:“岷山导江,东别为沱”。

沱江是四川唯一一条非封闭型流域,从四川盆地西北流向东南,全长702千米,流域面积约33万平方公里。她从西北高原出发,汇聚于三江聚首聚的金堂赵镇,经简阳、资阳、资中、内江、自贡等市县,历经百转千回到达泸州汇入滚滚长江。从金堂赵镇到泸州注入长江,沱江全长522千米,因此,金堂县城赵镇被誉为“千里沱江第一城”。

千里沱江第一城金堂赵镇(吴顺益 摄)

千里沱江,浩浩荡荡,流域所在,富庶之乡。沱江似一一条玉带连接着巴蜀两地。据县志记载:“赵家渡为水陆通衢,上可达省城,下可由泸州以达上海,运载货物,殊甚便易。”自古以来,川东的布匹、花生以及洋货,宜宾的水果,自贡的井盐,内江的蔗糖,从这里运进川西;川西的粮食、烟叶、药材以及桑麻等,也经这里运往川东。民谣有“拉不完赵家渡,填不满的成都府”。

沱江在金堂境内流程为59.7千米,其河道也是自西北向东南,经淮口、白果,从五凤出境。赵镇梅林公园是其源头,三江汇聚的沱水从此出发,穿越韩滩渡,闯过星星滩,过了狮子坨,一路前行。放眼望去,两岸青山,沱水滚滚。汹涌的江水在高山峡谷中横冲直撞,将巍峨的龙泉山撕开了一道狭窄的口子,流向风光旖旎的金堂峡。

金堂峡,又叫金堂小三峡。首先经过的是鳖灵峡。相传,古蜀王鳖灵凿山开江,造福一方,故名鳖灵峡。鳖灵峡长约800米,宽不足50米,形如瓶颈,水流湍急,一泻千里。峡中水下巨石如磐,形似金龙船,在金堂古八景中有“金船舣峡”的神秘传说。明月峡“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因其河道宛如一钩弯月而得名。全长6500米的沿河两岸,渔家灯火明,江水悠然东去远。九龙峡,因“九龙过江”的传说而得其名,是小三峡中最长的一段,全长约10000米。1987年在其峡口修建了一座集发电、航运、灌溉、旅游为一体的综合水利枢纽工程,九龙峡呈现一派碧波荡漾、湖光山色的景象。

鳖灵峡(刁觉民 摄)

沱江小三峡九龙峡(刁觉民 摄)

18公里长的沱江小三峡风光旖旎,青山如画,层峦滴翠。其左岸的龙宝山,山峰圆润;炮台山形如覆莲,雄踞莲花山顶。仰望其右,犹如巨龙的大云顶与酷似白鹤的小云顶,山山相连,高耸云端。两山夹峙的江面更是一幅惊涛骇浪的景象:急流而下、波涛汹涌的三皇滩;白沫翻飞、惊涛拍岸的走马滩;涛声隆隆、波涛阵阵的蛤蟆滩;急驰而过、滔滔不绝的半边滩。滚滚的江水将过往航船,时而托上波峰,时而抛向浪底,浪花飞扑船舱,湍流撞击船底。

两山夹峙、沱江蜿蜒(蒋永平 摄 )

沱江小三峡(刁觉民 摄)

这是一幅惊心动魄的历史画卷,这是千百年来沱江船工抢滩涉险的惊险瞬间。

抢滩途中的险,奋力血拼的难,足蹬手爬的苦,沿途逍遥的乐,在这东去西来的航行中,江湖豪情,儿女情长,一点一滴凝聚成千古绝唱的沱江号子:

沱江滩多路又险,最恶要数三皇滩。

走马滩我都不怕,只怕灶火钻qia qia。

马尿滩险是门槛,上水纤藤容易断。

峡马纤路不好走,水浅要数清溪口。

几句白话随风散,我说白话来拉纤。

号子声中也不时流露出船工们对亲人的思念与牵挂:

你双脚跪在石板上,

手拿棒棒捶衣裳,

清水洗,米汤浆,

哥子们穿到好长扬。

沱水波澜涌,云顶起风云。

沱江上最后的船工( 刁觉民 摄)

比船工们更为悲壮的,是那高耸入云的云顶城。山上林荫霭深,“云顶日出”“雾山云海”“云顶晴岚”美不胜收;山中峰岩成群,“奇树咬石”“树石联姻”“危岩卧虎”“林中虎穴”观为观止。珍稀植物,汉柏、唐楠、宋银杏、桫椤树、古牡丹随处可见。

抢滩的纤夫(刁觉民 摄)

云顶城坐落在云顶山顶,东西宽2.1公里,南北长2.3公里,周长7.2公里,总面积1.5平方公里。在南宋末年的宋蒙战争中,1243年,余玠临危受命,依山制险,在四川金堂的云顶城及钓鱼城、天生城、白帝城等地构筑了最为庞大的山城防御体系。云顶城被誉为“川中八柱”之首,建有城门7个,方圆炮台8处,岗亭5个,一字墙7道,水井32口,天池18个。石城以山制险,条石扣榫相连,屯兵聚粮,兵雄城坚,有“不战而自守”之城之称。在与蒙军15年的战斗中,云顶城抵御了蒙军的数十次的进攻,让驰骋于草原的金戈铁马在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1258年,终因内部原因,云顶城被蒙军攻破,山上的上万军民奋勇御敌,誓死护城,但终因寡不敌众,万余军民全部罹难,留下一座悲壮的石城,铭刻历史。

历史不容忘记,沱水滚滚向前。山下的江水像宋军的士兵一样,勇往直前,冲向山丘,受阻的江水急转南下,将丘陵与平坝一分为二。在其左岸造就了一座山城的小镇,与右岸的古城隔河想望。这便是昔日的怀安军治所、今日的淮口街道和淮州新城所在地。

淮口,俗称淮州,在历史上有870余年间曾是郡、县、军、州治所所在地,而今已是一座新兴的现代化城市。其左岸的小镇,犹如一座小山城。依山而建的布列,尊卑有序的建筑,与右岸的怀安军遗址,演绎了一曲历史与未来的交响,给人一段难以忘怀的回忆。

江水悠悠绿如蓝。站在淮州高处,俯视沱江,江水似练;远眺云顶山,“状若城垣”。在古城遗址不足10里的江岸,2021年5月,成都淮州机场拔地而起,为千里沱江描绘出一幅引领时尚潮流的山水画卷。

一架架飞机腾空而起,鹰击长空。空中飞行竞赛,无人机竞赛,航空航天模型竞赛,飞行器设计挑战赛,在美丽的山水间次第展开。

沱江一波三折,九曲回肠。走出淮口继续前行,就到了白果漩水湾。只见急驰的江水冲向河床山岩,形成旋转的漩涡,呈现奇特涡旋效应,江面不时出现漏斗似的江水。旋转的江水经过无数的搏击继续向下游流去。一段酷似拉丁字母“ʊ”的河道出现在眼前,人们称它为“沱江第一湾”。

沱江第一湾(蒋永平 摄)

过了“沱江第一湾”,几经周折的沱江,好似有了一丝的收敛,江流趋于平缓,江面渐次开阔,从容地与西来的溪水相会,并在此交汇处形成了一处江水特深,江面特宽,波岸特直的天然船港,这就是五凤溪。

五凤犹如沿江流域其他城镇一样,因水而生,因水而兴。在“蜀道难”的古代,随着沱江航运的发展,码头文化的日渐兴盛,催生了客家文化、民居文化、会馆文化、宗族文化、宗教文化等。五凤溪占尽天时之利、地理之优、人文之美,为沱江流域书写了一部壮丽的码头文化史话。

五凤是沱江上游三大(赵镇、淮口、五凤)的重码头,也是距成都最近的一个水陆要津。“五凤溪,一张帆,要装成都半城盐;五凤溪,一摇桨,要装成都半城糖”,正是五凤码头的真实写照。

沱江在五凤溪折身向东(刁觉民 摄)

五凤自古就有“蓉城下江小通衢,蜀中沱水大码头”美誉。在狭小的五凤古镇,商贾云集,人流如织。崇文的办私塾,有钱的做生意,志趣相投的建会馆,信教的修庙宇,不一而足。白墙黛瓦的四合院、飞檐翘角的风火墙、高耸入云的福音堂,以及前店后院与宅、厅、阁相结合的川西民居,在青山绿水间,在夕阳的辉映下熠熠生辉,构筑成一幅着墨淡雅的《富春山居图》。

在山水如画的五凤,流连忘返的江水,突然折身向东流向简阳,这样的图景在之后的城镇不断呈现。在简阳境内,沱江百转千回,形成一个“W”的河道,7000米的河道,而直线距离仅400米。沱江进入资阳境内又是一个“S”的河道,4000米的河道而直线距离不过300米。一步三摇的沱江在内江绕行1100米后,终于经自贡流入泸州与长江汇合。

千里沱江好似一幅徐徐展开的山水画卷。天空湛蓝,远山朦胧,烟波浩渺,湖岸蜿蜒。这样的历史画卷,是我们探究流域历史变迁、社会变革的活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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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刁觉民(四川省非遗保护协会会员,四川省文艺传播促进会理事,成都市历史学会会员,金堂文史委特邀研究员)